大寶山,是廣東省北部一座大型資源型礦山,由于周邊長達三十余年的無序開采,導致地質破壞、水土流失嚴重。2013年,廣東省政府要求對大寶山礦區周邊環境問題進行綜合整治。原先就參與開采的省屬國有企業——廣東大寶山礦業扛起這一責任。記者近日調研發現,大寶山礦區及周邊區域,生態修復初見成效,下游河流水質改善明顯。但部分環境隱患亟待重視,近幾年行業不景氣,大寶山礦業負債率高,不知道未來環保經費投入是否可持續。
上世紀80年代初,大寶山的礦產開采可謂欣欣向榮,白天,上百臺挖掘機、運輸車在礦區來回穿梭,到了晚上,礦區依舊燈火通明、一派繁忙。由于濫采無度,這里的礦窿達到119條之多,縱橫交錯像一座迷宮環境。當地生態環境不斷惡化,河里的水“黃水混著泥巴,沖廁所都嫌臟”。2000年初進行的監測顯示,新山片區被污染土壤含鋁超國家標準44倍,含鎘超標12倍。
大寶山的生態修復,雖然歷經8年的艱難修復,投入了高達10多億元的治理費用,但生態前景仍不容樂觀。當年非法濫采遺留的上百條礦窿,大部分一到雨天,仍源源不斷產生大量酸性廢水,下游李屋攔泥庫內的巨型酸水坑,依舊是個巨大的環境“包袱”。修復資金匱乏的資金問題,已成為制約礦山生態修復的瓶頸。
大寶山“生態修復賬”的無疑是一個警示。中國是一個采礦大國,幾十年經濟高速發展,催生了對礦產資源的巨大需求,促使許多地方大規模、無節制地開采礦產資源。這樣的掠奪式開采模式,使得礦山、礦區的生態環境問題觸目驚心,水土流失,生態惡化,環境污染危及公眾健康。然而,礦山、礦區的生態破壞易,事后的修復卻難于登天。
這樣的結果告訴我們,生態環境一旦破壞往往是不可逆的,礦山的開采切不可只追求經濟效益,需要在經濟與環保之間尋求一個平衡。應當說,總體而言,這樣理念正在深入人心,但在局部地區,依然存在著傳統思維的慣性。比如,今年8月曝光的青海木里礦區非法開采煤礦,就是一個典型,在通報追責高壓之下,當地大規模、破壞性的煤礦露天非法開采始終持續,威脅著祁連山的生態安全。類似個案不斷提醒我們,一些地方“重開發、輕保護”的觀念尚未完全轉變。
大寶山“生態修復賬”,也是我國礦山修復的一個縮影。由于歷史的原因,礦山修復往往難以鎖定所有破壞者。比如當初參與濫采大寶山礦產的企業個人其實有很多,但如今很難一一追根溯源,最終只能政府和作為國企的大寶山礦業共同出資,成為大寶山生態修復的責任主體。據大寶山礦業負責人透露,僅僅污水處理費一項,平均3元一噸,高峰時每天僅污水處理費就高達18萬元。在政府資金投入有限的情況下,企業顯然難以不可承受其重。
據統計,我國大約有80萬座礦山,其中約40萬座礦山因生態環境破壞而需要修復或恢復。即便按每座1000萬元的保守成本估算,全部修復完成也需要4萬億元資金。如此沉重的負擔,令企業和地方政府頭痛不已。類似的困境不僅在我國,也在許多國家出現。比如,美國自1977年通過并頒布《露天采礦管理與復墾法》,但直到2007年,30年間歷史采礦破壞的土地也僅有20%得到了復墾。面對礦山生態修復資金匱乏,固然需要理順環保投入機制,比如明確誰破壞誰修復,盡一切努力鎖定污染企業和個人,也要政府財政加大對礦山修復的支持。同時,礦山生態修復也要鼓勵新技術的探索和應用,以減少修復成本,提高修復效率。
此外,要充分借助市場化手段,形成可持續的生態修復機制。對此,德國的經驗值得借鑒。對于地下采礦形成的礦洞,德國將其分別開發成作為存儲物資、固體廢棄物等的儲存空間,開展深地植物種植實驗、大型物理實驗等的實驗空間,建設地下抽水蓄能電站、地下壓縮空氣儲能電站等項目的能源轉換空間,建設采礦博物館、地下游泳館、地下探險基地等設施的文娛空間,利用深地鹽穴開展呼吸道以及敏感性疾病治療研究的醫療空間,以及實施地熱、殘留礦產資源開采的礦產資源利用空間等。其中,魯爾區煤礦區現已成為德國最具特色的工業景觀和工業遺跡,并入選世界文化遺產。
總而言之,礦產的生態應當實行“保護優先”策略,盡量在開采利用中減少對生態的破壞,對于大量廢棄礦山的歷史遺留問題,則需要向技術、向市場要效率,讓每一筆修復資金,發揮其最大的使用效率。大寶山“生態修復賬”,對我們既是一個警示,何嘗不也是一個啟示。(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