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有群眾報警稱在杭州轉塘山林發現一只疑似豹子的貓科動物。有關方面隨后證實,杭州野生動物世界有3只未成年金錢豹外逃,截至5月8日17時,其中兩只被捕獲;5月9日凌晨,第3只也被無人機發現,但在合圍時飛快逃走,暫成漏網之豹。
豹子,是與獅、虎等近緣的大型貓科動物?!肚灏揞愨n》“豹”條云:“豹產亞、非兩洲,似虎而小,毛黃褐色,背有黑色圓斑,俗稱金錢豹。行走迅速,捕食牛羊雞豕等物。其皮甚貴。”不過我們至少從電視上見過,豹子身上是布滿黑點和斑紋的,不獨背部。“其皮甚貴”說得不錯,所謂“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豹子皮和人的美名等同看待?!对?middot;唐風·羔裘》云:“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豈無他人?維子之故!羔裘豹裦,自我人究究。豈無他人?維子之好。”這里的袪、裦,都是袖口,豹袪、豹裦,即鑲著豹皮的袖口,這是古代卿大夫的服飾。
豹子尾巴,從前也是標志性的掛件。它可以是將帥旌旗上的飾物,徑懸一條?!稌x書·沈充傳》載,沈充應王敦之約“率兵臨發”,告訴老婆孩子:“男兒不豎豹尾,終不還也。”顯示了一種決心??上У氖?,王敦是陰謀篡位,沈充錯上了賊船。也可以懸于天子屬車,最后一輛,名“豹尾車”?!端螘?middot;武帝紀上》載,劉裕在臨朐大敗南燕慕容超,“獲超馬、偽輦、玉璽、豹尾等,送于京師”,表明繳獲了慕容超的座駕。從前還有一種“豹尾槍”,為天子侍衛所執,也是用實物豹尾來裝飾,到清朝還是這樣?!肚鍟洹酚芯唧w描述:“豹尾槍,長一丈一尺七寸,刃長一尺五寸,冒以木,黃油繪行龍,銎鏤垂云文,下綴朱釐,垂鐶懸豹尾,長三尺三寸。”從前的豹子自然不像現在這么稀有,康熙晚年跟手下吹牛,說自己“自幼至老,凡用鳥槍弓矢獲虎一百三十五,熊二十”,豹子呢,干了25只。
有趣的是,《邵氏聞見后錄》云,當時相州有西門豹祠,“神像衣裳之間,微露豹尾。韓魏公見之,笑令斷去”。這是因為無知,把戰國時的鄴令西門豹這個鼎鼎大名的人,當成動物豹子了。豹尾所以地位甚高,用崔豹《古今注》的說法,就是“象君子豹變,尾言謙也”。豹變,用以比喻人的行為有很大變化。以豹尾來懸于帝王屬車,大抵是希冀這變化要趨向聽得進諫言的那邊吧。
豹房,既有實指,也有別指的一面。先看實指?!度f歷野獲編》“內府諸司”條云,明朝內宮有“二十四衙門,俱在禁地”,其中,“鷹房、豹房、百鳥房、御花房、蟲蟻房之屬,其名目最夥,其役日多,其費日繁,莫可稽核”。沈德符認為:“國計之匱,此第一漏卮也。”又“內府蓄豹”條,可以印證。云“嘉靖十年,兵部覆勇士張昇奏:‘西苑豹房畜土豹一只,至役勇士二百四十名,歲廩二千八百石,占地十頃,歲租七百金,其實皆典守內臣侵牟。請量留勇士四十人,余還營差操,仍令該監核其奸利以報。’上從之”。沈德符就此再論道:“內廷鳥獸之畜,所費不貲,舉一豹而他物可知矣。”而所費之貲,“皆民膏血也”。
別指,乃正德皇帝在宮禁中建造的淫樂場所,就更加令人發指了?!睹魇?middot;錢寧傳》載,錢寧先是“曲事劉瑾,得幸于帝”,后又“賜國姓,為義子”。錢寧在正德身上動的一個腦筋就是:“引樂工臧賢、回回人于永及諸番僧,以秘戲進。請于禁內建豹房、新寺,恣聲伎為樂,復誘帝微行。”正德皇帝31歲便崩于豹房,怕正是淫樂過度的結果。
“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豹子的習性是相當兇猛的,前人以豹為名的各種借喻,恐怕正有這樣的前提思路在內。唯其兇猛,從前也視之為害獸。去今40幾年前,單人打死了豹子的,也還被稱為英雄?!冻皟L載》云,唐玄宗開元初年,京師中監察御史李嵩、李全交和殿中侍御史王旭,被百姓稱為“三豹”。其中,叫李嵩赤黧豹,李全交白額豹,王旭黑豹,應該是根據他們的膚色吧。所以給他們取這樣的綽號,是因為三人“皆狼戾不軌,鴆毒無儀,體性狂疏,精神慘刻”。審訊犯人,他們有一套酷刑,“鋪棘臥體,削竹簽指,方梁壓踝,碎瓦搘膝,遣仙人獻果、玉女登梯、犢子懸駒、驢兒拔橛、鳳凰曬翅、獼猴鉆火、上麥索、下闌單”,至于“人不聊生,囚皆乞死”,以此來“肆情鍛煉,證是為非,任意指麾,傅空為實”。所以,時人賭咒發誓,有“若違心負教,橫遭三豹”一語。據說,陜西名菜“三皮絲”原稱“剝豹皮”,就是當年長安廚師針對他們三個泄憤而研制出來的。北宋崔公孺的一個比喻亦發人深?。?ldquo;豺狼、虎豹、蛇虺,天乃屏置于山林深僻之地者,蓋恐為人之害也。今監司、郡守,一失選掄,置在要路,其為民害,得不甚于豺狼、虎豹、蛇虺乎?”
世易時移,今天我們對豹子早已剔除了為害的偏見,相反,它們閑時優哉游哉、戰時矯捷出擊的樣子,還贏得了許多人的喜愛。杭州事件的惡劣之處在于,3只豹子4月19日上午就已經逃逸,杭州野生動物世界因為擔心影響“五一”客流而選擇了瞞報,真是吃了豹子膽也!如今,包括公司總經理在內的5人,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犯罪被公安機關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