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因為想出版自己翻譯的理查德·波爾特的哲學專著《海德格爾導論》,農民工陳直在網絡發帖詢問哲學著作是否有出版可能,因為其農民工的身份,引發了一場關于農民工和關于哲學的討論。對于陳直鉆研哲學這件事,妻子劉纓是支持的。在她看來,陳直不是整天都搞哲學,只是每天花兩三個小時而已。
在互聯網時代,“農民工思考海德格爾”引發圍觀,顯然在于樣本的稀缺和新奇。長期以來,人們都對農民工存在著刻板印象。不論是農民工彈古箏,還是農民工播音腔朗誦,抑或“農民工思考海德格爾”,當角色扮演超越人們對一個身份標簽的心理期待,被關注很難說不是一種必然。
伴隨著高等教育從精英化階段向大眾化、普及化階段過渡,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越來越多。農民工并非一個同質性的整體,也有部分人接受過高等教育依然將戶籍保留在農村。作為一位從二本大學數學專業退學的農民工,陳直接受了市場的洗禮,干過許多不同的職業。與其他農民工不同的是,他將業余時間大都用于學習英語、鉆研哲學;翻譯哲學專著這樣一件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位農民工不僅敢想,還勇敢地做了。
“不像農民工”的農民工陳直也好,經典紀錄片《鄉村里的中國》里“不像農民”的農民杜深忠也罷,總是會有一些人的精神世界異于普通人,成為“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同樣是農民工,在東莞圖書館留言的吳桂春廣受贊譽,思考海德格爾的陳直卻遭遇了各種各樣的批評質疑,為何?
在一個盛行功利主義和工具理性的時代里,有用還是無用、利益多還是寡,成為一些人價值評判的標準;這樣的實用主義,導致“哲學遇冷”成為一種尷尬的現實,“讀哲學被嘲笑”成為一種糾結的處境。物質生活上談不上豐盈的農民工思考哲學,很容易給熱衷“淺閱讀”的人們一種不務正業、本末倒置的認知。
每個人都需要精神食糧,就像每個人都需要吃飯一樣。不同的人們對精神食糧的需求不一樣,“農民工思考海德格爾”本質上也是尋求一種精神食糧,我們沒有必要戴上“有色眼鏡”。就像余秀華可以寫詩、范雨素可以寫小說一樣,農民工陳直同樣可以鉆研哲學、思考海德格爾。
正如海德格爾在《存在與時間》一書中所說,人是表現為言談的存在者,言談背后是人的生活家園。努力工作、和妻子輪流做飯做家務的陳直,不僅有自己的精神需要和價值追求,也同樣在日常生活中具有“生存理性”。如果通過鉆研哲學能夠讓他得到精神世界的愉悅和滿足,能夠讓他更好地發現、認知自己和這個世界,這有什么不好呢?一個成熟的社會,不僅要包容“農民工思考海德格爾”,更要為普通人豐盈精神家園提供幫助和社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