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多的求學路上,一對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同學,卻被稱為“拐杖兄弟”。
“拐杖”的一頭,是張俊杰,他從小身患脊椎炎,身高1.4米左右,因腿無法下蹲,走路得依靠他人的支撐;撐著他從高中走到大學的,是同班同學張越寒,身高1.74米,爬樓梯、搬書、走路……張越寒總是主動伸出他的胳膊,成為張俊杰求學路上的“拐杖”。
2020年12月15日,在武昌工學院圖書館報告廳,這對“拐杖兄弟”登上講臺,他們講述的溫情故事,讓全校師生為之動容。
“我是一個平凡的人,雖然做不到像太陽光芒萬丈,在今后的生活中,有一分熱,發一分光,溫暖自己,照亮身邊的人。我也愿意繼續當好俊杰的拐杖,和他一起讀完本科。”張越寒說。
“拐杖兄弟”的緣分要從7年前說起。
張俊杰出生在湖北省應城市城郊一個普通家庭。5歲時,父母發現他和同齡人不太一樣,骨頭比別人僵硬一些,并且腿無法下蹲,胳膊無法抬過頭頂。父母帶著他跑遍了武漢市各大醫院的專家門診。
所有的醫生看過后都表示,如果要治就只能全身動手術,而且手術的風險非常大。父母權衡再三,決定采用藥物治療和鍛煉治療相結合的保守療法,中藥、西藥、打針、鍛煉,年幼的張俊杰一天沒停過。
身體上的缺陷,讓張俊杰性格變得有些內向,并且越來越自卑。他不愿意與陌生的環境和人產生更多交集,也沒有人和他做朋友。
日子過得單調而枯燥,孤獨似乎是張俊杰從小到大不變的旋律。然而,一場乒乓球改變了他生活的軌跡。
2014年9月,張俊杰考入應城一中。第一節體育課上打乒乓球,碰巧遇到了同班同學張越寒。兩個人都是乒乓球愛好者,從此聊得越來越多。
高中時城里的孩子走讀,張越寒家住城南,張俊杰家住城北,學校位于兩家之間。一次放學后,張越寒發現張俊杰走路一瘸一拐,一了解才知道原來前幾天下雨路滑,路燈又暗,他摔了一跤,強忍著腿疼走了很久才回到家。
看著張俊杰被疼痛折磨的臉,張越寒心頭一顫,涌起一股強烈的想法,“我要幫幫他。”
善良源自家風傳承耳濡目染。
張越寒的父親是位從事農村工作的鄉鎮公務員,是個熱心腸,鄰居家的水管、電路壞了,他都會主動幫忙修理。張越寒的母親是位小學老師,小時候,經常牽著張越寒的手家訪,等訪完學生,回到家已是一路星光。她常常說:“自己是老師,是班主任。自己的孩子重要,班上十幾個孩子更重要。”
父母的言傳身教深深影響了張越寒。“他們都是最普通的人,卻教給我最基本的做人做事的品德。待人以誠,力所能及地幫助別人。”
張越寒的心中冒出一個想法:每天早起20分鐘,騎自行車接張俊杰上下學。
一開始,張俊杰堅決不肯,因為穿城接送奔波太辛苦,高中學習時間本身就緊張,這會更加影響同學的休息和學習??赊植贿^張越寒的堅持,張俊杰最終同意了。
從此,張越寒的自行車上多了一個人。這一帶就是3年,風雨無阻,一路上也撒下了無數歡聲笑語。
一縷溫暖的陽光開始播撒進張俊杰的內心深處。每次,有人在背后議論張俊杰時,張越寒都會主動站出來幫他說話。在張越寒的影響下,張俊杰變得逐漸開朗起來,開始嘗試社交,主動去認識更多的同學和朋友。
張俊杰喜歡打乒乓球,但不能劇烈運動。放假了,張越寒都會騎著自行車來到張俊杰家樓下,帶他去打乒乓球。為了讓他合理休息,每次打球,張越寒都會特意打得很慢。
多年來,“拐杖兄弟”早已習慣了彼此的步伐。張俊杰說,因為自己總是會拉著張越寒的胳膊,因此隔幾天就會讓他有酸痛感甚至淤青。“他經常需要在自己的手臂上擦一點藥,我覺得挺不好意思,但他卻總是說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日復一日的陪伴,張越寒從來不覺得無聊,也從來沒有跟張俊杰紅過臉。這讓張俊杰覺得很感動,很溫暖。“有這樣一個兄弟,這樣一位‘家人’真好。”
兩個人的相互扶持,也讓“拐杖兄弟”不斷感知同行的力量。
高中的學習生活枯燥單調,學習壓力也非常大。有一段時間,連續幾次月考,張越寒成績都不太理想,幾乎想放棄學業。彼時張俊杰也很苦惱,家里剛剛添了一個弟弟,他覺得自己在家里成了隱形人。
“每個人來到這世界上,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一定還有我們現在不知道的遇見在等著我們,每個人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生活。”就這樣,兩個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勵,走過了緊張的高中時光。
高考結束后填報志愿,張俊杰因為身體原因,特別害怕獨自去面對陌生環境。張越寒找上張俊杰,準備和他一起去同一個學校,讓他不要放棄,學有所成才能回報家人和社會。在張越寒的堅定支持下,張俊杰決定和張越寒一同報考武昌工學院,選擇了同樣的專業。
2017年9月,兩人一同跨入大學校門,分在同一個專業。學??紤]張俊杰的身體原因,專門將他們的宿舍安排在二樓。
“越寒每次課后把我送回宿舍,就趕去食堂排隊幫我買飯。我不愛吃辣,每次打菜時,他都會提醒師傅少放辣椒。晾衣服時,我夠不著。他就幫我把衣服晾好,有時還會幫我一起曬被褥。”張俊杰說。
生活上,張越寒是張俊杰的“拐杖”;學習上,張俊杰是張越寒的“幫手”。張俊杰的專業學習成績排名前列,拿過獎學金。張越寒有不懂的題目,張俊杰都會耐心講解,從不厭煩。
為避免遲到,兩個人都會提前半個小時到教室預習。在班長王磊記憶中,整個大學期間,張越寒與張俊杰兩人沒有一次遲到早退。“無論烈日,還是陰雨、大雪,上課路上都能看到張越寒陪伴在杰哥身邊,攙扶著一瘸一拐的杰哥走向課堂。”
由于疫情原因,張俊杰缺少鍛煉,腿的情況也大不如從前。
暑假結束后,想到就業形勢的嚴峻,張越寒準備參加專升本考試。當他把想法告訴張俊杰時,原本學習成績更好的他卻猶豫了。父母都在外打工,家境并不寬裕,供養他讀完3年大學很不容易,張俊杰想盡快工作,減輕家庭經濟負擔。
“難道你忘了你的夢想?你忘了攻克難題時敲出一個個代碼后帶給你的快樂?有了夢想,然后實現它,不正是人生的意義所在?你來上學,大不了我就一直做你的拐杖。”在張越寒的勸說下,張俊杰終于打消了顧慮,決定“再戰”專升本。
兩個人拿出高考的勁頭,相互加油,相互鼓勁,每天在網上打卡堅持學習。
“專升本”考試當天,前往考場的路上,張俊杰腿疼難耐,幾乎無法繼續行走。張越寒二話不說,背起張俊杰把他送到了考場,然后才回自己的考場。
2020年9月,張俊杰與張越寒同時通過專升本考試,進入該校本科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分到同一個班。而張越寒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繼續扶張俊杰上學。
“拐杖兄弟”相互扶持成長的故事不斷激起愛的漣漪。
周昌逸是張俊杰的同班同學兼室友,考上大學后,他一度不愛學習。“看著‘拐杖兄弟’那么難,都能做到不遲到早退,我感受到平凡力量的支撐,要努力學習。”他積極準備“專升本”考試,最終成功考上。
周昌逸、陳瀚翔、王磊等同學加入到幫扶張俊杰的行動中,在他有需要時扶一把。有時候張越寒不在,寢室里其他同學也會扶著他去上課,帶他出去透氣。
李飛老師是這個班的輔導員,在他的印象中,整個班級要比其他班級更有凝聚力,“他們倆的故事對其他同學有一種無形的引領,學習上進的氛圍更強。班上27名同學,有2/3的人獲得過獎助學金,有4名同學參軍入伍。”
不久前,這段故事被當地媒體報道后,一位軍醫主動聯系學校,承諾要為張俊杰提供免費手術治療?!冻於际袌蟆放c阿里巴巴等多家公益組織共同舉辦的天天正能量評選,專門為這對“拐杖兄弟”頒發全國正能量獎和5000元獎金。
張越寒的好,張俊杰一直記在心里。在分享中,他說正是由于張越寒的悉心照顧與陪伴,才讓他克服了自卑,敢于相信自己。“相信這個世界始終充滿溫暖與希望,始終心懷感恩。”
“身體缺陷難以改變,但我們可以學著接納自己,用自信代替自卑,用知識改變命運。”張俊杰計劃,本科畢業后找一份工作,留在武漢,靠雙手養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