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以文盛,文以河傳。在長江眾多支流中,很難有一條支流像秦淮河一樣有著錯綜復雜的古今變化和如此眾多的文化意趣。
南京學者薛冰對其傾注數十年研究,陸續捧出《南京城市史》《格致南京》及最新出版的符號江蘇·口袋本《秦淮河》,從秦淮文化到清涼山文化,再到長江文化、海洋文化,隨著其視野的不斷拓寬和全新解讀,被南京人親切地稱為母親河的秦淮河,正在通江達海的通途中煥發出新的容顏。
自然之河
五臺山、北極閣曾是古秦淮河水中小島
秦淮河是一條發源于寧鎮山脈的自然河流,有南、北兩個源頭,全長約110公里,流域面積達2630平方公里。
進入南京城區后,秦淮河流在明城墻東南隅的通濟門處分為外秦淮和內秦淮兩支。其中,外秦淮就是明城墻外側的護城河,途經雨花橋、1865晨光創意產業園、大報恩寺遺址公園等,最后從三汊河附近注入長江;內秦淮也就是古今聞名的“十里秦淮”,河道流經夫子廟,全長五公里。
據薛冰介紹,秦淮河下游的流域變化非常大。1983年通過地質鉆探,發現了埋藏在地表之下的秦淮河古河道,從當年繪制的“古河道位置示意圖”上可以看出,距今兩三萬年前,長江東岸大致在今城西的外秦淮河一線。數百米寬的秦淮河由東南而來,在今城南赤石磯以北入城,一支西行,從今清涼山一帶匯入長江;另一支北行,從雞籠山和覆舟山之間的埡口穿出,再折向西北,于獅子山東側進入長江。在薛冰看來,這意味著,今天的玄武湖與金川河都曾是秦淮河入江水道的一部分;其間的山丘岡地,猶如水中的小島,只是在后來才被人分別命名為五臺山、北極閣、雞籠山等。
文化之河
秦淮河繁衍出園林、燈會等文化品牌
除了錯綜復雜的古今變化,秦淮河最為人所稱道的是,它被譽為“中華第一歷史文化名河”“文化含金量最高”,不但哺育了世世代代的南京人民,而且滋養了博大精深的南京文化。
薛冰介紹,早在3000年前,分布于秦淮河兩岸的南京先民們就已經掌握了鐵和青銅的冶煉技術,并以此制作了弓、箭、矛、鉤、刀、斧等器具,用作打仗、漁獵、生活的工具;此外,他們還飼養了馬、牛、羊、豬、狗、雞、鴨、鵝等家畜家禽,特別是在長干里、橫塘、秣陵等地,自發地形成了南京最早的手工業、商貿、水運等業態,促進了秦淮河最初的繁榮。
歷史上先后建都金陵的朝代,都離不開秦淮河的滋養,秦淮河所繁衍出的園林、江南貢院、名人故居、燈會等眾多品牌,為金陵帶來了多樣、博大而豐厚的歷史文化。作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與金陵的山水城林一起流傳下來的還有文人騷客的詩詞歌賦。
南京山水城林自然交融,為造園者提供了廣闊的用武之地。明清園林文化也是秦淮河邊的一大特色,除了列入江南四大名園的瞻園,是南京地區保存最為完好的明代古典園林建筑群,門西復建后的胡家花園,也以其水石特色成為南京人休閑覓野的佳處。據民國陳詒紱編纂《金陵園墅志》,共列園墅376處,明清兩代即占300余處,且大量產生于明中期以后。
發展之河
秦淮河整個流域被納入南京城市范疇
城市首先出現在大河流域,這是一個世界性的規律。無論是出于政治、經濟,還是文化和軍事的考量,城市的發展總是與水相伴、依水而建,誕生于秦淮河與長江交匯處的古都南京同樣如此。
薛冰介紹,南京從南往北的發展方向最終影響了南京的城市布局,而被稱為南京文化源頭的“湖熟文化”就誕生在秦淮河中游湖熟一帶,在現已發現的300多處湖熟文化遺址中,有100余處集中在湖熟一帶,其特點就是處于較高的臺地;點將臺、梁臺、神墩、前岡、磨盤山等地名,仍透露出了當年的地貌信息。而湖熟文化所處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兼容并蓄的文化形態,即同時受到中原商、周文化,北方龍山文化、岳石文化,東方良渚文化、馬家浜文化和西方楚文化的影響。“以現代眼光來看,南京文化從源頭就能夠兼收并蓄,是一種有利于持續發展的態勢。”
交流之河
秦淮河的兩個入江口鑄就軍事重地和天然良港
作為南京文化符號的秦淮河,一直在奔流不息,對南京建城史產生著巨大影響,為南京的發展和對外交流作出了卓絕的貢獻。
薛冰介紹,秦淮河是南京人溯江涉海的起點,事實上,早在中原建立商朝的時期,湖熟人就已能沿秦淮河進入長江,渡江北上;越城的建造,為長干里居民、交通、商貿中心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契機。不管是越城,還是后來在南京石頭山設置的金陵邑,二者都西臨長江,分居秦淮河南北兩個入江口附近,且都與可供水軍回旋的天然良港石頭津密切相關。但是,二者相距約5公里,怎么會都位于秦淮河的入江口附近?
據薛冰分析,原來,秦淮河入江處有一個因李白詠詩而聞名遐邇的白鷺洲,該沙洲與長江東岸之間形成夾江,于是便有了南、北兩個入江口。越城和金陵邑,這兩個看似孤立的點,都發揮著“扼江控淮”的功能。其中,由于石頭山是南京城區長江東岸的制高點,其功能明顯高于越城,所以歷來相對更引人關注一些,并在此后的城市發展中,始終是衛護都城的軍事重地; 而越城因為處于居民商業區中,逐漸形成繁華的商業區,從而孕育出南京最初的市民文化。
薛冰介紹,由于白鷺洲與長江東岸之間形成夾江只有四五百米寬,風浪比長江干流小得多,宜于船只安全停泊,自然也就成了一個天然良港。
這就是六朝時期“商旅方舟萬計”的石頭津。由此啟航的船隊,不僅自江之尾遠溯江之頭,而且“直掛云帆濟滄海”,石頭津由此成為南京面向世界的窗口。在此過程中,南京的造船業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