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巖,是座石灰巖孤峰
位于福建省三明市市郊的三元區巖前村
因史前人類遺址
被考古學界公認
“北有周口店,南有萬壽巖”
俄羅斯考古專家雷賓葉夫根尼說:“萬壽巖是延綿不絕的文明之光。”
馬來西亞考古專家穆赫德賽義丁說:“能夠將人類活動追溯至近20萬年前,這樣的遺址是中國對整個世界的貢獻。”
有著幾十萬年歷史的萬壽巖,
20年前,見證了中國如何在文保和經濟之間做出抉擇
20年后,親歷著今天的中國如何與自然、文物和諧共生
陳子文的想象
一大片大小排列的鵝卵石,鑲嵌在萬壽巖船帆洞里,面積達到120平方米。
考古專家陳子文當年全程參與萬壽巖考古發掘。他指著這片人工石鋪鵝卵石地面告訴記者,“中國唯一,世界罕見,人類室內裝修史的第一章第一個章節,要從這里寫起。”
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古人類,為了保持洞穴干燥,不但進行人工石鋪地面,靠近洞口的地方,還修建了一個U型的排水溝槽。至今石塊排列密致、溝槽清晰可見,很多研究者把這稱作是中國最早的“室內裝修工程”。
專家們說,船帆洞的石鋪地面為研究早期古人類適應改造生活環境的能力,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這一早期古人類活動遺跡在中國獨一無二,在世界上也僅有非洲曾發現一例。
在嚴謹的科考之余,陳子文有時會放飛想象。在船帆洞內一角,一些巖石高度恰巧可以利用做石凳,巖壁上還可做天然壁龕。:“4萬年前,這一定是當初洞穴生活中最溫馨的一角”。
當年,考古人員在萬壽巖的船帆洞和另一處洞穴靈峰洞,還發現了2000余件打制石器和大量哺乳動物化石。把福建古人類活動的歷史提前到18.5萬年前。不但填補了福建省考古學年代上的一段空白,也是華東地區迄今發現最早的洞穴類型舊石器時代早期文化遺址。
萬壽巖因此被稱為“閩人之源”。遺址中出土的石制品,也為閩臺史前文化同源提供了新證據。
“在同一座山上,集合了那么多洞穴類型遺址,就連這一點,全國也不多見。”陳子文說。
余生富的選擇
萬壽巖這片重要遺跡的發現和保護過程,幾經波折,甚至險些遭遇“滅頂之災”。20余年間,這一搶救保護過程,一再被反芻總結。
三明市文物保護中心主任余生富當時在三明市博物館工作。21年前,余生富參加了被稱為“炸藥包下挖寶”的萬壽巖遺址考古發掘工作。
萬壽巖因為巖石中含有煉鋼工藝所需的一種礦石,上世紀80年代,被三明鋼鐵廠出資購買作為采礦點,山頂幾乎都要被炸平了。
焦急的巖前村村民們四處奔走呼吁,與采礦方直接對峙。1999年9月,福建博物院、三明市文管辦和市博物館組成聯合考古發掘隊,正式對萬壽巖的靈峰洞和船帆洞進行搶救性考古發掘。
“三鋼”則為考古隊提供經費。雙方約定,考古期限為一個月??脊殴ぷ鲿r間以分秒計算!
如同“限期破案”,負責考古發掘的陳子文、余生富等考古隊員們住進鄉政府簡易招待所,村民們組成義務巡邏隊,自發到遺址守護。
半個月過去了,顆粒無收。當余生富站在靈峰洞洞口再憶起當時種種,平淡敘述中記者仍能窺見當時的驚心動魄。
山頂上排山倒海地炸山??脊抨爢T每天迎著炸山爆炸聲進山洞,踩著炸藥聲撤離。有時隊員剛剛離開考古區,炸山的震蕩將吉普車震離地面。在靈峰洞的考古隊員們戴著頭盔工作,石頭天女散花墜落。泥沙粉塵從洞口倒灌,隊員們口鼻都是黑的。
即使,當考古隊員們在靈峰洞里發現鈣板下的18萬年前史前人類石制品。炮聲仍未停歇。
后來,福建省政府要求三明市政府立即采取有效的安全防范措施,加強對洞穴遺址群的保護;協調、幫助三明鋼鐵廠盡快在異地選定新采礦點,做到保護文物和發展生產兩不誤,同時,決定由省財政撥款50萬元,用于遺址群的考古發掘和保護工作,炮聲方才應聲而熄。
此后20年,萬壽巖走上整體保護之路。
而自廈門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畢業的余生富,決定留在家鄉三明。他曾任職多年萬壽巖遺址博物館館長,卸任后成為該館最資深的義務講解員。“離不開萬壽巖。”余生富說,“內心有個聲音,要不辱使命、持續不斷做好萬壽巖遺址保護。”
如今,如同參與萬壽巖保護的專家學者一樣,余生富最關心的是,如何讓萬壽巖遺址“活起來”。
萬壽巖已獲立法保護。2001年,三明出臺《萬壽巖舊石器時代遺址保護管理規定》,2017年三明市人大常委地方立法《三明市萬壽巖遺址保護條例》。
2019年6月,萬壽巖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正式開園。學術研究多領域推進,當年12月,國際多位考古學者來到萬壽巖展開學術交流。
為了讓孩子們“走進萬壽巖”,當地興建三明市中小學生實踐活動基地,設計了注重體驗互動的活動。研學活動中,穿“獸皮衫”的孩子們來到萬壽巖,再現石鋪地面“施工”現場、比賽化石歸類、修復文物等。盡管今年遭遇疫情,但僅僅是今年前三個季度,遺址博物館就接待游客約8.4萬人次。
劉光軍的歷險
2003年,萬壽巖遺址保護工作進入實質性階段。按照近20萬年時間序列來推斷,萬壽巖遺址或許不僅僅只有4個時期人類生活痕跡,漫長的歲月里究竟發生了那些生死存亡的故事?這有待于一支科學、強大的考古力量去挖掘。
當時,萬壽巖考古隊員們計劃從萬壽巖最底層的船帆洞穿越到最上層的龍井洞。而事實上,洞穴考古險象環生,考古隊員有時也會遭遇生死考驗。
原萬壽巖考古隊員、清流縣博物館館長劉光軍就曾經卡在一處名叫螺螄殼的關口,命懸一線。
劉光軍向記者回憶說,他先將頭和肩膀從底部鉆進螺螄殼,已感覺呼吸困難,四壁冰冷促狹,接近螺螄殼中部轉彎處,他在掙扎扭動的同時,需要用一個近似柔術的動作,從石縫中硬抽出來。而他被卡住了。
他感到整座山巖壓在身上,眼前一陣金星亂迸,力氣在慢慢耗掉,背脊一陣陣發涼,感覺世界末日來到了。同伴們安慰他,給他遞水。
劉光軍告訴記者,他一定要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他閉上眼睛,想起故鄉油菜花盛開的原野、老婆在田間耘苗、孩子在家門口嬉戲。他抓住同事的手臂,運足最后一口氣,兩腳緊蹬巖壁,身形一縮,竟然從轉彎口掙脫出來了。
如今,萬壽巖文旅特色小鎮處處都是劉光軍“想象中最美的家鄉”模樣。
今年下半年已啟動萬壽巖遺址博物館數字化保護項目,包括數字化展示平臺、互聯網傳播和數字文創等今年獲批4A級景區的三明萬壽巖文旅小鎮,在遺址周邊將逐步開發巖下花海、野人部落、研學體驗園、生態農莊、“巖食薈”小吃一條街等配套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