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115萬字三卷本《人世間》于2019年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之后的一年,梁曉聲又推出一部全新長篇小說《我和我的命》。
斯時,這位作家已經71歲。新作關于女性命題的書寫,再次擊中時代的靶心。
“她”,令作家念念不忘
作為一個密切關注現實的作家,從最早的《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風雪》等關心知青的命運;到現在,梁曉聲最關心普通底層人民的命運。
長篇小說《我和我的命》用現實主義的筆法寫了普通人的奮斗史:《我和我的命》,出生后被遺棄,但在隨后的人生成長中的奮斗。
梁曉聲表示寫這樣的人物已經想了很久,曾經他在一篇舊文中寫過,“如果有上蒼的話,給我的感覺是,它似乎有意識的、分批次地讓某些貧困的家庭選送責任的種子,當這些子女們長大之后成為這個家庭的責任成員,他們能撐起那樣一些貧困家庭的屋頂。”
他至今記得2000年收到的一封讀者來信,說她小姨就是這樣的女孩,最早離開貧困農村到深圳打工,不但把幾個姐姐家孩子的工作安排在了深圳,甚至村里張家、李家都會到深圳找她,感覺她的那個小房子非常像某村辦事處。“那個小姨早晨起來找鞋子要上班的時候,像跳芭蕾舞一樣,在孩子們之間跳來跳去,因為沙發上、床上、地上已經睡滿了同村的男孩或者女孩,這個細節給我很深的印象。”
因為這個印象太深,梁曉聲始終就覺得,這樣一個小姨的形象應該擺放在他哪部作品中。“在《人世間》,我沒有余地把她放進去。這是我的一個遺憾,所以這個初心一直在糾纏著我,完成了《人世間》之后,我覺得我要為這樣的小姨單獨立一個傳,她不只是一個個體,她代表著那個年代許多這樣肩負起家庭的,家族的,扶貧責任的一些孩子們的身影,所以也是使我非常感動的一些青年。”
“人”,要有為人的善良
梁曉聲坦言,十多年來一直想寫關于“80后”的青年,寫他們在剛步入社會、參加工作后的人生,給所有的“80后”鼓鼓勁,尤其給那些在北上廣拼搏的“80后”們,希望給他們帶來一種動力。
在他的觀察中,當“80后”大學畢業時,社會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我在那個年代已經是‘憤青’了,對于那些出身強于別人、還擁有優渥資源的同代人,有一種忿忿不平。我們那時候大學畢業生還是天之驕子,而現在的‘80后’不僅要面臨巨大的競爭壓力,還有更大的收入差距、生活品質差距,直面這些差距,還在繼續努力工作,我挺佩服這些年輕人的。”
小說聚焦于“命運”這個主題,并提出人有“三命”:一是父母和原生家庭給的叫“天命”,二是由自己生活經歷決定的叫“實命”,三是個人文化給的叫“自修命”,梁曉聲進而總結“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如同書中的“我”,因為是女孩被父母遺棄,命運隨之轉變,從農家到了知識分子家庭,此后“我”在深圳找到愛情、收獲友情、感悟親情,然而“命運”卻要我交出不到四十歲的生命……與此同時,原生家庭的親情綁架從未停止,生活在底層的親人提出各種要求,“我”雖然憤怒無奈,卻也總是不能袖手旁觀……
一以貫之的是,他依然想通過此書來傳達,作為人最重要的善良。
在書的結尾,他寫了一句話,“我善良、我寬容,我堅韌,我成為我。”在梁曉聲看來,如果一個人不善良,如果我們從小都沒有對他(她)進行善良教育,他(她)以后絕對沒有任何事業可談。即使他(她)憑分數進了大學,以后的人生也是堪憂的。
作家,時代的書記員
在梁曉聲一篇《普通人要怎么度過自己平凡的一生?》的訪談中,他提出“一個時期以內,我們的文化形態存在著我大不以為然的現象,一種對于金錢財富和地位的過分的、巨大泡沫般的追捧。而這實際上是對平凡普通人們存在價值的一種危害和殺傷。”
而他寫《我和我的命》的沖動在于:要通過這本書確立普通者的作用和尊嚴,普通者可敬的那一面。
“文化給我們的一種好處就在于,可以適時提醒我們調整自己的人生方向,思考退一步海闊天空。不但要經常問自己,你到底要什么,還要經常問自己,什么才是夠?多少才是夠?我覺得把這些都和自己對話清楚了之后,可能人生會相對變得壓力減輕一些。”他在文中說。
作為與新中國同齡的作家,梁曉聲透露自己確實已經在有意識地退場了,也毫不掩飾自己已經寫累了。他現在已經有很嚴重的頸椎病,或許還會寫,但也已經有著抽身離去、不再寫作的準備。
有評論家如是評價梁曉聲——他是一個對現實高度關注的人,一個時刻把自己放在時代旋渦中的作家。正如梁曉聲的自況,“作家不可避免成為一個時代的書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