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中國歷史,元代散曲和雜劇發展得相當繁榮。但在元代的詩文里很少見到對社會和朝廷的歌功頌德,反而在一些元代文人寫景和詠史的作品中涌現出了多首對民生疾苦的同情,對故往朝代的懷念思緒與離人愁緒的作品。
“喚起六朝夢”的白樸
白樸(1226-1306)是著名的“元曲四大家”之一。他幼時生活在北方的金國。后來金中都南京(今北京)被蒙古兵攻陷后,白樸的母親被金兵擄去。因此他非常痛恨元朝統治者,金國滅亡后,他始終不肯出仕。后來他舉家遷往集慶路(今南京)。隨著南宋的遺老遺少們在此過著逍遙的詩酒生活。
他在集慶路過了大半輩子。對金陵水色山光非常喜愛,也對秦淮人家的風俗人情十分熟悉。如他的《水調歌頭》十六首,是其在金亡宋滅之后,在集慶路時所作。其四云:
蒼煙擁喬木,粉雉倚寒空,行人日暮回首,指點舊離宮。好在龍蟠虎踞,試問石城鐘阜,形勢為誰雄??犊蛔鹁?,南北幾衰翁。賦朝云,歌夜月,醉春風。新亭何苦流涕,興廢古今同。朱雀橋邊野草,白鷺洲邊江水,遺恨幾時終。喚起六朝夢,山色有無中。
詩中所寫正是來自天南地北的老友在南京的會飲場景。詩中表達了對金陵雄偉山川的深沉感慨!也表示了對外族入侵山河的強烈不滿。
他在另一首《沁園春》八首之六的詩中寫道:
我望山形,虎踞龍盤,壯哉建康。憶黃旗紫蓋,中興東晉,雕欄玉砌,下逮南唐。步步金蓮,朝朝瓊樹。宮殿吳時花草香。今何日?尚寺留蕭姓,人做梅妝。長江不管興亡,漫流盡,英雄淚萬行。問烏衣舊宅,誰家作主?白頭老子,今日還鄉。吊古愁濃,題詩人去,寂寞高樓無鳳凰。斜陽外,正漁舟唱晚,一片鳴榔。
詩人根據自己在集慶路的生活體驗贊金陵山川形勝,悵六朝及南唐的繁華已逝,嘆千古流淌的長江不管人間興亡,改朝換代,如數家珍般寫出了多處金陵景點如朱雀橋、白鷺洲及南唐的宮殿、烏衣巷的舊宅、鳳凰臺的高樓等極易勾起讀者情感的切身體會。
元代文人的群畫像
與白樸同時代的元代文人還有詩詞曲作家王惲、盧摯、陳孚、仇遠等,他們也都留下了吟詠金陵的名篇。如王惲在越調《小桃紅》中說:“江山信美,終非吾土,問何日是歸年?”
作者直抒胸臆表達了思鄉的情懷。江南的風景雖然很美,但終究不是自己的故鄉,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北方的故鄉。
盧摯在《折桂令·金陵懷古》 詞中寫道:記當年六代豪夸,甚江令歸來,玉樹無花。商女歌聲,臺城暢望,淮水煙沙。問江左風流故家,但夕陽衰草寒鴉,隱映殘霞。寥落歸帆,鳴咽鳴笳。
作者站在歷史的高度,以精練的筆墨概括了六朝的興廢史,形象地描繪了一幅生動的集慶路發展歷史的水墨畫。
他在任江東廉訪使期間與民間女藝人珠簾秀唱和的雙調《壽陽曲》中突出表現了無限的離情。珠簾秀的曲詞如泣如訴,情深意長,“山無數,煙萬縷,憔悴煞玉堂人物。倚蓬窗,一生兒,活受苦,恨不得隨大江東去。”詩文對封建的元代王朝歧視壓迫文人和女藝人發出抗爭和控訴吶喊。
元朝中后期的張可久和喬吉,是元代最著名的詩詞曲作家。他們寫出了元代文人的悲慘情懷和蒼涼的命運。
如喬吉在他的越調小令《金陵道中》寫道:“瘦馬駝詩天一涯,倦鳥呼愁村數家。撲頭飛柳花,與人添鬢華。”作者以凝練的筆墨描繪了一位在趕往金陵途中,窮困潦倒的文人形象,勾畫出一幅生動的落魄詩人的羈旅圖。這是元曲中吟詠金陵的名篇。
而他在商調《梧桐秋·出金陵》中,則表達了另一番浪漫氣息的風格。“塵暗埋金地,云寒樹玉宮,歸去也老仙翁。東北朝宗水,西南解慍風,船急似飛龍,到鐵甕城邊喜落蓬。”作者不甘待在昏暗陰沉的金陵古城中,而是乞求乘風破浪進入一個空氣清新的廣大天地去尋找自由。
揭露黑暗 同情人民
在元代社會的晚期,元代統治階級上層進一步腐化,社會和民族矛盾已經進一步惡化。一部分出身貧寒、原本對元代封建統治者抱有不滿情緒的知識分子對當時的社會感到鄙視和激憤。從而寫出揭露社會黑暗同情人民的好作品。
元代后期的著名畫家兼詩人王冕(1282-1359),他的作品思想內容比較豐富,藝術上也有較高的成就。其中,《金陵懷古》和《建康層樓》《題金陵》《偶書》等5首七律詩和《索梅》這首七絕詩比較出名,都是直接吟詠古都的滄桑變化,總結集慶路歷史興亡變化的教訓,并表示了自己蔑視功名利祿不愿與元朝統治者合作的清高品格與民族氣節。
他的《金陵懷古》詩云:“壞墻幽徑草青青,何處園林是舊京?海氣或生山背雨,江潮不到石頭城。英雄消歇無人語,形勢周遭夕照明?;厥组L干思無限,水風楊柳作秋聲。”
他還在《關無昝游金陵行送余局官》等六首長詩中表達了強烈的民族自尊心以及對時局變化的高度擔心。另外,他的畫配《墨梅》詩云:“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這首詩正顯示了這位知識分子清新脫俗的個人品格和高尚的民族氣節。